夜色已深，除夕宫宴散却，热闹的紫云殿忽而变得凄清寂静，只剩下寥寥几道身影。

顾晗舟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，眼神漠然而冷厉，毫无感情色彩，两眼仿佛一泓深不可测的潭水一般，透着寒冰般的冷意。

容承翰灌了不少酒水下肚，整个人昏昏沉沉窝在祝娇娇怀中，面色陀红，一口一个“我的娇娇”，将一旁的江亦曦气得发颤，狠狠甩袖离席。

祝娇娇见他一脸糊涂的模样，不宜继续留在紫云殿，便扶着他去休憩。

皇亲贵胄陆陆续续地离席，到最后，偌大的殿内凄清辽阔，噤若寒蝉，只剩下了两道身影。

顾晗舟漆黑的眸子好似寒潭般深沉，仿佛眼里还飘荡着一层淡淡的薄雾，他淡淡开口：“说罢，将你愿意吐露的，全部说出来。”

他心中虽然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，但还是想听她亲口坦白。

容卿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，猛地仰头一饮而尽，“那日，我的确是去御花园见了许景轩，但我并没有与他纠缠不清。我已经明确地告知了他，我心中无半分他的位置。”

片刻寂静后，顾晗舟冷笑一声，“没了么？”

容卿卿心中一个劲地直打鼓，她犹豫不决。

啪的一声，顾晗舟手中的茶杯被摔个粉碎，他仿佛隐忍到极致，望向她的眼神带着几乎是扑面而来的冰冷煞气。

他将她肩膀扳正，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，“你根本不知道我现在是以何种心态在忍着！”

顾晗舟自嘲一笑，向后退了一步，拉开两人的距离。

他平复紊乱的呼吸后，继续道：“既然你不愿意说，那么我来说。”

“你口口声声说是去满庭芳，结果是去了御花园见许景轩。无他，因为派来刺杀我的人，是望玥楼的死士！与先前刺杀我的那一波人，效忠的主子都是同一个，是许景轩！”

“所以你第一时间去找许景轩，确认这件事情。但是为了不让他承受牢狱之灾，你便将事情全部替他隐瞒了下来。”

“甚至！你不惜将刺杀王爷的罪名揽到自己身上。因为你知道，我舍不得将你交给大理寺交给刑部！你宁可要伤我的心，也要保全许景轩。”

“直到今日，你为了他请求恩典，我才明白，我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傻子，被你蒙在鼓里骗了那么久。容卿卿，你为他真是不惜一切代价。”

紫云殿如此黑暗，仿佛一卷黑席包裹了他，酸涩的味道涌上心头，压抑着痛苦，不让眼眶的雾气与空气碰撞。

顾晗舟感觉心中沉重的积雪像是弄人的命运般将他双腿埋住，只能让他眼睁睁看着凌雪沉入无尽的寒风与黑暗之中。

静默了两分钟，容卿卿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，她艰难地挪动着双腿，想拉住他的手却被躲开。

霎时间，她脑海中紧绷的弦断裂，泪水也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淌落。

“不是的。”

顾晗舟不说话，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，眼瞳里闪着点点的，碎碎的流光，尽是讽刺，像无底洞的深渊。

他将双手负于身后，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，“容卿卿，我不会让你得偿所愿。许景轩该受的惩罚，他一样都躲不掉。”

言罢，他抬步而走，将容卿卿扔在原地。

她觉得天旋地转，两眼散光，沉重地跌坐下去。巨大的波涛在她的胸腔里横冲直撞，她双目血红，沉默不语。

她无力地托举着手掌心，空无一物。

无论是什么，她都没有抓住。

“不是的......”

顾晗舟脚下徐徐生风，踏出宫门后，云飞立刻迎了上去，向他身后张望一瞬，触及他森寒的眼神缩回了脑袋。

云飞小心翼翼问道：“王爷，回府吗？”

顾晗舟握住他腰间悬挂着的铁剑，一把夺了过来。

他浅浅笑着，眼中幽深的黑眸却是无比的寒冷，只需一瞥，整个人就会动弹不得，像是堕入无尽黑谷里般。

“去质子府，捉拿许景轩！”

他一声令下，不问原因，云飞便想去调动人马，却被顾晗舟叫住，“等等，本王亲自前去。”

顾晗舟脚尖一点，飞身上马，一手牵着缰绳，一手握着铁剑，疾驰而出。

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。

云飞呆愣一瞬，皱着眉头，默不作声点了一小队人马，“去，保护王爷，非必要不得出手。”

“是！”

华灯初上，宽阔的街道上变得灯火通明，四处张灯结彩，人们身着节日的盛装，扶老携幼，倾巢而出，人人衣着鲜亮，打扮精致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，欢乐的气氛令人动容。

马蹄声渐近，人群自动闪出一条道来，顾晗舟飞驰而过，朝着许府奔去。

一阵阵朔风吹过，刮得人的脸庞生疼，他好似无所感，眉目紧拧，怒火中烧，像是从地狱中闯出的阎罗。

莫约一炷香的时间，顾晗舟赶到了许府门前，他翻身下马，唰的一声亮出兵刃。

守门小厮见他来势汹汹，不敢上前拦住他。

他径直跨入府内，寻找着目标。

“哟，这不是摄政王嘛，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。”

许景轩慢悠悠摇着扇子，踏出房门跟他打招呼，双手向前一拱，无所畏忌。

顾晗舟沉了目光，双足一顿，身子轻盈如飞，腾空跃起，霎时拔高数尺，剑锋直指他的脸颊。

许景轩飞退八尺，侧身一躲避开他的锋芒，摇着扇子笑嘻嘻道：“王爷真是好大的火气。今日乃是除夕，王爷不好好陪着王妃，反而来找我麻烦，你们莫不是闹了矛盾？我真是好奇极了。”

“闭嘴！”

顾晗舟手腕一旋，手里的铁剑向他猛然劈去，出手又快又狠，剑风凌厉，呼呼作响。

看架势是铁了心要他血溅当场。

许景轩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，将扇面一旋，刻画着万里江山的折扇赫然转换为一柄锋利的铁扇，他朝着对方面庞袭去。

顾晗舟凌空反身，与他交手数招后，蓄满气力将他手中的铁扇劈开一角，冷兵器交接擦出火花。